和磊落组合的相遇是一种缘分,我偶然间在他们的音乐里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此时恰逢王磊老师到北京来参加《乐队的夏天》节目演出,他和曾经鲍家街43号的组合成员们要在这里重聚,我们就这么一拍即合地见了面。乐乐老师笑称第一次与王磊“隔空对谈”,在短短的对话时间里,我们认识了一个最真实、真诚的磊落,如果你坐下来认真聆听,相信每个人都能在他们的音乐里找到自己。

壹号THEONE:能否为我们科普一下何为跨界音乐?
王磊:其实我觉得跨界有很多种不同的角度,我和乐乐两个人本身也是有些跨界的感觉,我们的背景是完全不一样的,但对于音乐创作上我们没有障碍,我们一直希望和一些有趣的音乐人、甚至是非音乐人进行这样的合作。现在往往一些有趣的音乐是非职业音乐人做出来的,不是一定要去在学院里按部就班的学习音乐才可以从事这方面。

乐乐:现在有个很流行的词叫“破圈儿”,但只是因为现在的专业划分越来越细了。而反观到很早之前的古希腊,我们发现介绍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天文学家、科学家、诗人等等各种各样的标签,他们有很多选择尝试各种的可能性,现在反而定性得越来越死。经常也有人问我:做建筑设计的为什么跨得这么远去做音乐?而我真正在从事这两者的时候,我觉得他们的交集内容非常多,这些带有创意内核的职业本质上都是相通的。跨界其实就只是我们的想法产生了共鸣而创造出了新东西,而创意本身的共鸣可能和我们的专业都没有关系,只关乎我们的审美取向,所以我们也一直在做这样的事情:找一些有趣、好玩的、能够产生共鸣的人去合作。

壹号THEONE:把不同音乐风格玩在一起,磊落是否担心大众接受不了这音乐形式?
乐乐:王磊,你担心过吗?我没担心过!我知道我们的受众群体是什么样的。
王磊:我们希望音乐更纯粹一些,如果我们一味的为了这个受众我们去迎合的话,到最后可能我们也丢失了受众,我们自己也没有做到最好。所以我们的出发点是要把音乐做好,能够过了我们自己这一关,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像我们一样的人。
壹号THEONE:我们很难去定义磊落的作品风格你们如何定义自己
王磊:我们一直在说,我们的音乐叫“没有电影的电影原声带”,在我们出前几张唱片的时候就有人找到我们,觉得很适合电影。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开始感觉到我们的音乐更像是没有电影的电影原声,我也希望它是那样的,每一首音乐出来之后有不同的画面感,但是一定都会听出不同的、属于自己的感觉。
乐乐:其实我们还是应该看每一张专辑讲的是什么故事,然后忽略它的音乐类型学。因为我们每张专辑所需求的场景感不一样。《大地上的美好》直观的画面感场景比较多,旱季、雨季、大迁徙、马赛人走路……另两张专辑人文的气质和故事性比较强,有倾诉的、诉说的,有冲突的、激烈的。而像工业电子类、工业噪音、艺术摇滚类也有。我们的听众也是在听音乐里的故事,风格其实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我们并不想给它下一个定义,我们只是去找我们想讲什么故事。
壹号THEONE:您二位的创作过程区别于其他音乐人的地方在于何?
王磊:我们在做每一张创作专辑之前会先有大段的文本,我们需要构建一个框架:希望讲一个什么故事。在这样的语境下再去选择创作怎样的音乐。例如《不存在的回忆》我们写的是乐乐的家庭和我们的孩子,《厂矿子弟》写的就是我的原生家庭和我生活的城市。如果我们希望在这首音乐里传达冲突和碰撞的部分,我们可能就会选择一些比较撕裂的乐器和效果。而写到《利利》的时候,这首歌为我妹妹而作,它又是比较温情的部分。我们和别的音乐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这里,例如民谣或说唱音乐人,他们可能一整张专辑里都会是民谣,都会是说唱。而我们的专辑更多的是通过一整张专辑来讲一整个故事,例如我们以前讲海洋、讲家庭……所以很多听我们音乐的人都会给我们留言,他们会问我们下一张唱片是什么主题。而对音乐风格已经没有要求了。

王磊:《芒尖夕照》其实展现了我小时候记忆中的一个画面。我们家到我上学的地方有一条大路和小路,家长不让我们走那条比较偏的小路,而小孩子就喜欢那里,那是一片特别大的麦地,我们喜欢从那里穿过去,孩子们都已经把麦子踩倒了,踩出了一条小路。每天放学的时候我经常在那玩,我妈就会从家里找过来喊:“天都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家!”这时候我就会赶紧回去,这对我小时候的成长来说是一个固定的画面,我对这个地方印象特别深刻,每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会迎着傍晚的风,坐在麦地边上,太阳从山上要落下,刚好照到跳动的麦穗的尖上。这就是我记忆中的《芒尖夕照》。

乐乐:其实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电影中的一个画面,例如《低俗小说》里有一个唯美的骑着摩托车的画面,但如果你没有看过整部《低俗小说》,你可能会认为那是一部优美的片子,但那只是一个片段性的感受。《芒尖夕照》就可能是枪林弹雨中的一曲过渡。现在很少有人能坐下来,将一整首专辑里的音乐按顺序完整的听完,而我们的某一个单曲可能是某一个片段,整张专辑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如果能够有一个很好的欣赏过程,那么其实会听到更多更丰富的东西,听到我们到底想表达什么。

壹号THEONE:您二位制作哪首曲子的时候,遇到的坎坷或麻烦是感觉最多的?
王磊:我觉得我们好像是做「6600」那张的时候,那张专辑做的挺辛苦。
乐乐:我们的音乐能否立得住,我觉得要能说出来才可以。后来这张专辑的这段时间我们放下有两三个月不创作了,我们只在理念和观念上进行打磨。他拿出来他听的很多东西,我也找出了一些六七十年代的一些论文、视频和他讨论。我们俩都做足了功课,他有他的理由,我有我的理由,最后达成了一定的层面上的共识。
王磊:那个创作过程还是很享受的。我觉得在音乐上这种有不同看法的交流是挺好的事,在这种矛盾的撕扯中,实际上也在梳理自己的观点,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的。
壹号THEONE:听说下一张专辑想要讲一个‘星空’的故事,可以透露一些吗?
王磊:我们希望从孩子的视角看看星空。其实很多人都做过有关于星空的题材,但是我们想找一些与以往不太一样的。实际上主题就是:一个孩子抬头看看星空。我们平时看天的时候,看到这么大,这么浩瀚,这时候会考虑一些比较极致的问题。比如: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去哪里……我第一次看星空的时候我在想:唉呀,100年以后我就看不到了。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人可以死亡,而当你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实际上是心智的一种成长。又比如:你看到一颗星星在在移动,这个时候你会想,哇,这个世界上,这一刻,谁也没发现,只有我发现了。你会开始跟内心对话。我们第一次自己跟自己对话那是非常奇妙的一种感受。看星空这个动作感觉像是无限望远,但实际上我们在深入自己的内心,我们想表达的是这样的主题。